韩国正处于自1987年民主化以来空前的政治危机中。近来局势恶化,朴槿惠总统地位严重受损,颓势不可挽回,很可能因此辞职,这将是2017年12月韩国下届总统选举前政治形势的巨大改变,也将进一步促进韩国修改1987宪法。

本周一,朴槿惠总统长期亲信崔顺实被爆未担任朴槿惠当局任何正式公职却深度参与国务,随后被韩国最高检察院办公室逮捕。的确,韩国当地媒体称崔顺实为“夜间总统”,以凸显其幕后影响力。崔顺实的影响力体现在修改关键国策、制定新政方案、在国家部门和机构安插密友、通过政府获利协议及购置地产富及家人伙伴、并强迫韩国主要企业向其领导的两家基金会“捐款”数百万美元等。崔顺实已故父亲崔太敏是披着艺术家外衣的邪教头目,在朴母1974年遭遇暗杀后与朴槿惠成为朋友。尽管谣言一再声称崔太敏对朴槿惠有所影响,但没人真正了解朴槿惠近四十年来对崔氏家族依赖程度——直到现在才得以披露。

尽管从这场“滚雪球式”危机中根本看不出任何乐观因素,但天塌不下来。韩国能度过这场危机,但前提是树大根深的政治阶层成员——不仅包括朴槿惠及其执政党中的支持者,还包括反对党重要领导——认识到其必须大胆地采取措施,包括放弃政治权力。

对朴槿惠而言,在最高检察院办公室完成调查并发布相关结果前,她都不得处理国内事务,她将辞去执政党一切职务,并组建举国中立内阁。本周三,朴槿惠任命前卢武铉政府高级官员金秉准任总理。而作为回应,反对党表示其无意通过听证确认朴槿惠的总理任命。

尽管朴槿惠的总统任期于2018年2月结束,但愤怒的公众及反对党关键成员要求其立即下台。这一举动能平息一时义愤,但无助于解决目前危机。的确,之后数周事态进展将决定辞职是否是朴槿惠的唯一出路。但即使朴槿惠下台,她也要在政府运转机制彻底恢复后再下台。韩国不可能像中南美洲发展中国家那样运转下去。

执政党、反对党必须搁置哪一个党的候选人能赢得下届总统大选这一燃眉之急,转而集中力量确保两党内阁不仅能够运转,而且能在双方充分祝愿和支持下履行职能。韩两大反对党——民主统合党及人民党——应该像它们是执政党一样来处理事务,而不是采取一切可能手段去摧毁朴槿惠早已受损的信誉,贬损一落千里的执政党。最重要的是,双方应达成稳固的政治共识,即两党新内阁应能充分解决朝鲜日益严重的核威胁,并维持韩国外交政策的关键原则。

无论这场危机最终如何演变,倘若韩国要从当前危机中变得更加强大,必须要处理好三个层面。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旦有证据显示,崔顺实及其密友圈和促成其成立影子内阁的前朴槿惠政府官员等人对国家造成了危害,朴槿惠都必须完全承担政治责任。据韩《文化日报》(Munwha Ilbo)民调显示,36%的受访者表示朴应该辞去总统一职,12%的受访者表示朴槿惠应被弹劾。但由于她的支持率早已跌破10%,如果不能扭转颓势,她就应该优雅地走下政坛。

其次,尽管人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公众情绪决然倒向“反朴”,但如果人们相信反朴情绪能自动转化为对反对党的支持,那就误读了这一反对情绪。目前像2012年总统大选中败给朴槿惠的民主统合党党首,下届总统席位首要竞争者文在寅等关键人物是否能从不断发酵的丑闻中独善其身尚无定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文在寅不能在空前政治动荡期当好忠诚反对党的政治家,而是一再利用当前危机强化其当总统的欲望,韩国选民不会在2017总统大选支持他。尽管韩国民众对朴槿惠深感失望(甚至她的坚定支持者都怀疑她是否能继续执政),但并不意味着文在寅、安哲秀(人民党党首)或朴元淳(首尔市市长)就自动成为下届总统大选的热门人选。

再次,“崔顺实门”为重构韩国政治提供了真正机遇——通过制定新宪法,就能让目前五年单一制总统任期成为历史。韩国当前宪法订立于1987年,彼时韩国正经历由专制统治向民主治理的转变,且彼时人们认为五年单一制总统任期是防止专制政治回潮的最有效途径。但韩国目前需要一部强化国内政治制衡,赋予国民大会更大权力的新宪法。

此外,韩国还须理解,无论朴槿惠政府如何收场,韩国都不得不同时应对若干挑战:一是金正恩决定充实朝鲜这一全球仅存专制国家的核武库;二是面对来自中国日益增大的政治军事压力,韩国应实现其战略影响力及国防实力最大化;三是与新一届美国政府共同管理好韩美同盟关系,这一同盟关系对韩国来说尤为重要;此外,韩国应将其“亚洲第四大经济体”地位重塑为更具竞争力的经济强国。

韩国谚语提醒我们:每一场危机都为新机遇打开了一扇窗。朴槿惠政府当前盘根错节的政治丑闻也不例外。没有人会比朴槿惠更有责任昭示韩国民众:其作为总统的最后职责不是抓住权势不放,而是确保民主进程更加强大,更有弹性,哪怕这一进程意味着她要下台。即使全体韩国人民仍对朴槿惠政府的种种失败深感失望,但这一民主进程将是所有韩国人都应支持的政治遗产。

本文原载于《华盛顿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