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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洲承包工程的中国企业的生死经历

中国企业和工人面对非洲当地的各种挑战和危险并没有退缩。他们在加强安全意识﹑完善保安制度的同时,依然无所畏惧地开路建坝,建设更多的项目。

作者 晓阳 唐
由出版
凤凰国际智库
 on 2015年12月3日

源文件: 凤凰国际智库

中国企业能占领非洲工程承包市场主要依靠丰富的经验和低廉的成本。国内建筑行业飞速发展,特别是2000年以来基本上每年全国建筑业的总产值都比上一年增长20%以上,成为世界最大的建筑市场。通过国内的实践,企业积累了大量的工程建设经验﹑与国际接轨的项目管理方式和雄厚的资本,进而在全球市场上施展身手。1986年仅有两家中国企业入围全球工程承包250强,至2011年已有50家登上225家世界最大的国际工程承包商榜单,数量居各国之首。

在国际竞争中,中国企业的“杀手锏”是较低的报价,而能保持低价的决定性因素是人力成本低。一是中国建筑工人效率高但工资低,虽然外派非洲的人员收入平均要高于国内同岗位,但仍只有西方驻非人员薪水的一小半。另一点是中国工人在非洲工地的生活条件简陋,能吃苦耐劳。我在非洲认识的欧美公司外派人员都住在环境优雅﹑设备齐全的宾馆或别墅中,饮食无忧,出入有车,每隔半年便有回国的探亲假期,不少人都非常享受在当地的优越生活,乐不思蜀。可我见到的中国施工人员的生活条件则完全不同。负责一个国家业务的经理和行政人员会有自己的宿舍,但往往十来个人挤在一栋装修简单的小楼里,办公生活都在一起,只求整洁方便,不谈舒适享受。而在野外的工地上,就连这些普通的生活条件都未必能保证。有些工程队砌了土坯房,顶棚盖上铁皮,四五条汉子一间,就席地而睡了;更有些项目人多地偏,来不及盖房,便只有住在帐篷里了。

工作时,从组长到技工与当地工人全部同样装束,并肩劳动,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土,只有看脸和手的肤色才能辨出谁是中国人﹑谁是非洲人。饮食吃大锅,可非洲许多地方缺乏蔬菜,于是工人在收工后还要再当农民,自己种一片菜园。食盐都经常不足,调料更是奢侈品。一位长期奋战在外的“老非洲”告诉我,只有在逢年过节时,他们工地才会在做菜时少许加些酱油,以示庆祝。经理们可能1-2年能回国休假一月,而普通工人回家的频率就更低,除夕中秋时大家都只能隔着半个地球遥寄思乡之情。

艰苦还是小事,最揪心的当属安全问题。中国工程企业担负业务广泛,敢于承包有难度有风险的工程,这对非洲发展起到了开拓性作用,但有时也意味着健康乃至生命的代价。大片非洲的土地仍是野兽的王国,狮子﹑猎豹﹑豺狼﹑犀牛﹑大象等动物会不时光顾在其领地施工的队伍驻所,制造不小的麻烦。即使是人烟稠密的地区,也有各类说不出名字的毒蛇虫蝎在宿舍附近时有出没,若不慎被咬,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以疟疾为主的各类传染病更是防不胜防,几乎每个在非洲热带地区长期工作的中国人都曾打过“摆子”(疟疾的别称),不治身亡的事例也非个别。除了自然环境的危险外,非洲动荡的政局也直接威胁着中国工人。2012年1月27日,在苏丹南部修建公路的中国水电集团营地遭袭,反政府武装组织在击溃担任警戒任务的苏丹军队后,绑架了29名中国员工,另有一名员工在冲突中被流弹击中身亡。被绑架的中国员工在经历了11天惊魂折磨后,才在中国政府的积极斡旋下得到解救。这并非中国工人第一次在非洲遭难,2007年1月5日在尼日利亚三角洲施工的四川通信工程建设公司的五名技术人员被武装分子绑架,就在20天后,又有9名中石油的员工也在尼日利亚被绑,所幸最终都能获释。可有时就没那么幸运了,2007年4月24日,两三百名武装分子袭击了埃塞东南部中原油田勘探局的工地,导致中国人九死一伤以及65名埃塞卫兵和员工死亡。

以上这些仅是近年来较严重的安全事件,至于小型的犯罪案件或事故就数不胜数了。然而,中国企业和工人面对危险并没有退缩,在加强安全意识﹑完善保安制度的同时,依然无所畏惧地开路建坝,建设更多的项目。在安哥拉,中水电的经理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有个项目的所在地是过去内战时的前线,地下仍埋藏了不少地雷。可为了寻找工程所需的石材,技术人员们勇敢地沿着弹痕累累的山沟里勘探地质。一个小伙眼尖,看到一棵大树下有块石头的材质正符需要,就高兴地叫嚷起来。同伴们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他已经大步上前要抬那石头。可只听一声炸响,烟尘四射。原来那块石头下埋着地雷,被引爆后把石头炸得粉碎。那个小伙的右侧大腿顿时血肉模糊,身体里嵌入了无数的石屑石粒。不幸中的万幸,由于抢救及时,他没有落下残疾。可被送回国休养才不到两个月,伤还未好透,他就一瘸一拐地又回到了工地,说工程任务紧,不能在家里呆太久。

本文摘自唐晓阳所著《中非经济外交及其对全球产业链的启示》。

本文最初发表于《凤凰国际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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