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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战争对中东意味着什么

关于管控石油价格、面包价格以及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中东和北非的民众正感受到在欧洲的这场战争对他们粮食安全、能源价格和就业市场造成的影响。他们一方面同情被俄方武器摧毁的城市和逃离家园的乌克兰人,另一方面又想起仅在几年前,当相同的武器在叙利亚和利比亚造成浩劫时,世界是如何视而不见的。与此同时,该地区各国政府(包括美国的传统盟友在内)正在对俄罗斯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之间权衡下注,以便更好地评估战争的影响,缓解战争对该地区脆弱经济和社会结构的限制。

卡内基专家就中东和北非国家如何应对俄乌战争进行了分析。

埃及

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给埃及政府带来了两大紧迫挑战。

首先,埃及是全球最大的小麦进口国,其中85%的小麦供应依靠俄罗斯和乌克兰。可预见的是,乌克兰小麦生产和出口链中断,以及制裁对俄罗斯经济和贸易活动的严重影响,都将导致小麦价格飙升。埃及政府将需要拿出更多财政资源来实现小麦保供,避免国家出现粮食安全问题。这部分源于埃及的高通胀率(今年预计将上升2.3个百分点,达到7.5%),及其近期货币贬值。另一个因素是由于此前宣布的补贴改革措施,面包等基本商品价格上涨。埃及贫困率约为30%,因此政府可能需要拿出更多财政资源来控制面包价格。最近,政府宣布到2024年底将小麦种植面积扩至200万英亩。虽然这一中期战略有望加强埃及粮食安全,但无法缓解俄乌战争已对本国民众造成的近渴。

其次,埃及政府近年来已与俄罗斯建立了紧密纽带。双方达成了武器销售协议,在埃及西北部合作建设一座核电站,且经贸关系不断深化。埃及还在其对叙利亚和利比亚的政策选择与俄罗斯政府的政策利益之间找到了战略契合点。事实上,埃及政府默默支持了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干预,并接纳了俄罗斯的政治目标:继续维护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统治。两国政府还为哈利法·哈夫塔尔将军及其利比亚盟友提供支持,进行军事和财政援助。

然而,埃及与俄罗斯日益密切的联系以及两国在中东冲突地区的政策趋同,并未削弱该国与美国和欧盟的战略伙伴关系。俄乌战争迫使埃及政府在俄罗斯和西方之间游走。近几日,外交斡旋已成为埃及政策制定者的重要议程。在联合国大会投票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数小时后,埃及政府便发表声明,强调必须尽快解决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正当国家安全关切,并批评美国和欧洲对俄制裁,称从国际法角度来看如此行事并不合法。若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对抗持续升级,埃及政府在双方之间的斡旋力很可能会减弱,做出“非此即彼”的二元选择最终将变得更加迫在眉睫。

——艾姆尔•哈姆扎维(Amr Hamzawy)

伊朗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导致重启2015年伊朗核协议的谈判在最后一刻出现转折。

过去一年来,鉴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禁止伊朗外交官与美国直接谈判,俄罗斯一直在美伊之间充当着关键的中间人角色,引导核谈判走向了看似即将结束的阶段。

然而,面对全球突然施加的严峻压力,俄罗斯重新评估了自己的促导作用,并隐晦威胁要破坏伊朗核协议、保护自身利益。

俄罗斯现已超过伊朗,承受着全球最严厉的制裁;它想让世界也品尝到禁运俄石油的经济苦果。一纸结束伊朗石油禁运的核协议将能减轻孤立俄罗斯在全球产生的经济后果。

俄罗斯总统普京也明白,恢复伊朗核协议对美国总统拜登的意义比对他的意义更大。普京并未感受到伊朗发展核武器的威胁,而该国的孤立也符合俄罗斯的利益:伊朗离不开俄罗斯的二流技术,且与美国为敌;它没有能力开发自己丰富的能源资源,并忽视了过去与俄罗斯在中亚地区的争斗。事实上,正如俄罗斯伊朗问题专家拉贾布•萨法罗夫(Rajab Safarov)最近在采访中表示的:“对俄罗斯来说,一个亲西方的伊朗会比一个持有核武器的伊朗更糟糕,这会让俄罗斯土崩瓦解。”

俄罗斯的这些阴谋,重新唤起了许多伊朗民众对这个掠夺成性的北方邻国所曾有的不信任感。在19世纪,俄罗斯帝国强行从伊朗手中夺取了高加索地区的大片领土。1946年,苏联军队占领并试图吞并伊朗西北部的阿塞拜疆省,所幸被美国时任总统杜鲁门赶了出去。事实上,伊朗如今与俄罗斯结为战略伙伴,却与美国干戈相见,这在历史上是一种反常现象。

尽管外界猜测伊朗与俄罗斯的互不信任可能会促进美伊合作,但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并未引发任何重大的地缘政治调整,反而帮助强化了现有的全球联盟关系。由于俄罗斯和伊朗共同遭受孤立且对西方怨恨不满,只要两国领导层不发生更替,它们最终会走得更近,而不是更远。

——卡利姆•萨迪加布(Karim Sadjadpour)

以色列

3月5日,以色列总理贝内特突然造访莫斯科,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会晤。在此之前,人们一直认为以色列不愿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不愿点名普京,是因为以色列不愿在叙利亚问题上疏远普京,同时也出于对俄罗斯15万犹太人安全和福祉的担忧。几乎自这场危机开始,以色列就一直在试图“两面下注”。以色列回避了乌克兰一再提出的武器支援请求,拒绝加入联合国安理会针对俄罗斯入侵行为的谴责决议(不过后来参加了联合国大会的投票),也没有发表公开声明谴责俄罗斯。事实上,在基辅遭受袭击、巴比亚尔大屠杀纪念中心被破坏后,最初对俄罗斯持批评态度的外交部长拉皮德却拒绝点名谴责该国。另一方面,贝内特自这场入侵开始以来从未谴责过俄罗斯。为应对美国的不断施压,以色列上周对俄罗斯发出了更强烈的谴责,并同意阻止俄罗斯寡头进出以色列。

现在看来很明显的一点是,以色列之所以保持中立,部分原因是贝内特希望有机会在这场危机中扮演调停角色。事实上,泽连斯基和普京都曾与贝内特多次会面。但是,即使普京有意达成协议,他也不太可能让以色列官员传信搭话,而是更愿意看到美国和北约做出让步。此外,贝内特还需防备成为普京谎言游戏中的一枚棋子。尽管如此,对于俄罗斯和西方之争,以色列仍可能继续隔岸观火。叙利亚仍是以色列的关键利益所在,且俄罗斯一直在为以色列提供广泛的行动空间,以打击伊朗和真主党在当地的势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色列为应对乌克兰危机而采取的平衡行动可能难以为继。美国在中东的几个伙伴——其中包括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也是闪烁其辞,担心疏远普京。但这些国家不是民主国家,也没有将以色列和犹太人与欧洲的血腥历史联系在一起的迫害故事。作为美国的亲密盟友,以色列很可能会被迫做出选择——尤其是当乌克兰陷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联盟与俄罗斯之间的冲突时。

——亚伦•大卫•米勒(Aaron David Miller)

利比亚

在利比亚,乌克兰危机将产生深远的地缘战略、政治及人道主义影响,且这一危机发生在该国后革命时代这一尤其令人担忧的时刻。

2019-2020年内战时期,来自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瓦格纳集团的俄罗斯雇佣军以及常规军事人员,代表东部民兵指挥官哈利法•哈夫塔尔(Khalifa Haftar)进行了干预。战争结束时,成千上万架俄罗斯战斗机、先进战机和其他军事装备已牢固进驻了利比亚全国各地的油田和空军基地。

在乌克兰冲突中,这些俄罗斯军队虽在利比亚西部受到了数百名土耳其顾问和数千名土耳其所支持的叙利亚雇佣军的制衡,但并未大量撤离。现在,它们一方面为俄罗斯提供了在北约南翼的战略杠杆及控制处于险境的石油生产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成为了俄罗斯向南部萨赫勒国家投射破坏性力量的跳板。然而,随着俄罗斯在乌克兰损失的持续扩大,它可能会被迫将瓦格纳集团的军事人员及装备从利比亚调配到乌克兰前线。

俄土两国在利比亚的协调作用,一直是阻止利比亚派系之间爆发另一轮全国性战斗的手段之一。这种机制短期内可能会继续存在,因为俄土两国仍希望利用外交手段来实现各自在利比亚的经济及政治目标。土耳其尽管对乌克兰提供了军事支持,但在进一步对抗俄罗斯方面持谨慎态度,最近还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为调停者。但从长期来看,这种克制在利比亚可能会变弱,尤其是当俄罗斯决定加强攻势,土耳其因北约重新振作而采取更强硬立场,或利比亚对立阵营最终决定诉诸武力时。随着最近利比亚出现的总理职位之争陷入僵局,后一种风险有所增加,尽管目前主要还是进行博弈和交易。

除了这些战略影响之外,乌克兰战争如果持续下去,定会给利比亚民众的经济生活带来更多困难。日益严重的粮食安全问题使这一点变得尤为明显:利比亚大约75%的小麦需从乌克兰或俄罗斯进口。由于小麦储备有限,它将不得不花大价钱来锁定巴西和阿根廷等替代供应商;由此导致的面包价格飙升,可能会给本就无能的利比亚政府带来更多公众压力。

在能源方面,最初预想是乌克兰战争将会推高世界对利比亚原油的需求,却未料到全球经济增长预计放缓,而且利比亚各派别还时不时将石油供应作为一种武器——某一武装团体最近短暂关闭了两个主要油田就是明证。

——弗雷德里克•韦雷(Frederic Wehrey)

巴勒斯坦

巴勒斯坦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一系列事件的反应充满矛盾。

当然,巴勒斯坦民众对于乌克兰人的苦难感同身受。特别是在加沙的巴勒斯坦人,他们非常清楚占领军将公寓大楼炸成一堆瓦砾的恐怖,或是被集体剥夺了水电、通信意味着什么。大多数巴勒斯坦家庭要么经历过70多年的难民生活,要么品尝过多次被迫流离失所和带着孩子逃离家园的痛苦,不知道何时或是否还能返回故土。

尽管巴勒斯坦人自然地理解乌克兰人,但他们无法理解国际社会就此做出的迅速而明确的回应——既不肯定乌克兰各种形式的抵抗合法且英勇,也不承认国际社会有责任采取反制措施。事实上,美国一直在积极反对由民间社会主导的、旨在支持巴勒斯坦人权运动的抵制活动,以及在联合国和国际刑事法院采取外交和法律手段,结束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土地的占领。

美国政策的矛盾性最近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得到了体现: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一方面呼吁理事会放弃以色列,同时还要求对俄罗斯问责。仅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几天后,美国就对俄罗斯炼油厂实施出口管制,禁止俄罗斯客机进入美国领空,计划扣押俄罗斯寡头资产,并支持国际刑事法院对俄罗斯官员发起诉讼。一些国会议员还想拒绝为俄罗斯学生提供的签证优惠。然而,拜登政府不仅仍在进口以色列非法定居点生产的商品(实际上是违禁品),而且还对标有“以色列制造”的实行免税。对于支持在被占领的约旦河西岸建立定居点的非政府组织,美国还给予了免税待遇。拜登政府不仅反对针对以色列的抵制、撤资和制裁运动,而且还采纳了反犹太主义的定义,把对以色列占领政策的批评视为一种仇恨言论。

问责制的政治化和对以色列的例外化显然会强化种族隔离,而俄罗斯不会就此放过。如此一来,拜登为恢复对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尊重所做的努力,以及据此建立的规范化框架便可能受到挑战。

——扎哈•哈桑(Zaha Hassan)

沙特阿拉伯

沙特阿拉伯不想为了华盛顿的朋友而失去莫斯科的合作伙伴。俄罗斯在乌克兰发动战争后,沙特领导层在向美国拜登政府传递信息的同时,也并没有把在这场冲突中站队要付出的代价抛诸脑后。尽管沙特是在伊拉克战争后、与美国关系紧张的时期做出了建立多元化国际伙伴关系的决定,但这一既定政策受到了西方和俄罗斯的双重关切。

比如2007年,普京成为首位正式访问沙特阿拉伯的俄罗斯领导人;十年后,萨勒曼•本•阿卜杜勒-阿齐兹•阿勒沙特成为第一位正式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的沙特国王,随后他的儿子、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也开展了访问和双边会晤。当2019年普京重访沙特时,两国关系正在缓慢而稳步地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因沙特记者贾迈勒•卡舒吉(Jamal Khashoggi)遭到谋杀,沙特阿拉伯与西方的关系变得极度紧张。2021年,俄罗斯与沙特签署了军事合作协议。

然而,沙特与俄罗斯关系的进展始终笼罩在沙美关系阴影之下——表现在至少截至目前,2017年沙特阿拉伯购买俄罗斯防御系统的计划还未落实。沙特阿拉伯与美国有着无与伦比的利益关系,但其政治价值体系更接近俄罗斯——尽管双方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关系明显变淡,发展速度也较慢。美国对沙特阿拉伯过去两年政策的反应,以及目前将俄乌战争定性为“民主与专制之间的战争”,将沙特和俄罗斯推到了同一阵营。

除了都拥有志同道合的独裁强人这一共同点外,沙特和俄罗斯还拥有一致的主权国家利益,以及极少但很重要的外交政策立场——比如在也门问题上。其中最重要的是两国政府主导的“欧佩克+”协议,其对沙特阿拉伯有两个重大影响:首先,它正在推动经济从新冠疫情影响中反弹;其次,这是沙特在其与拜登不稳定关系中的一个重要筹码。

沙特阿拉伯与美国的关系存在信任问题,但它也不能完全依赖莫斯科。事实证明,普京确实是其独裁伙伴的可靠盟友,比如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而美国则任由埃及前总统胡斯•尼穆巴拉克和他之前的伊朗国王倒台。但普京并不愿意牺牲俄罗斯与沙特阿拉伯的死敌——伊朗的关系,而且事实证明他愿意在石油市场上向沙特阿拉伯施压。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沙特阿拉伯会继续选择美国而不是俄罗斯,不过它也会确保华盛顿不再视其为理所当然。

——亚斯敏•法鲁克(Yasmine Farouk)

叙利亚

乌克兰战争对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是一个沉重打击,事态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但其对叙利亚在地缘战略和安全方面的影响非常有限。虽说如此,但现在比以往更确定的一点是,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存在不只是涉及莫斯科的战略利益,而是其存在的必要性。

俄罗斯在叙利亚西部的军事存在应从两方面考虑:一方面是叙利亚战争这一背景及其地区影响,另一方面是叙利亚俯瞰东地中海的地理位置。

在叙利亚,克里姆林宫近年来扮演了调解者和谈判者的角色。俄罗斯在联合国发起的政治进程中发挥了推进作用,它这么做意在说服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与反对派展开谈判。与此同时,俄罗斯也在努力推动土耳其和叙利亚就边境安全问题达成新的框架。政治和安全这两条轨道现都已中止运行,叙利亚冲突进入了胶着期。

与此同时,俄罗斯在叙利亚俯瞰地中海的赫梅米姆空军基地的军事存在,自2015年以来一直发挥着重要的战略作用。它不仅监控着东地中海的天然气勘探项目,而且还赋予了俄罗斯相较于前苏联更多的影响力,说明俄罗斯已打破与国际社会的孤立。该地区属于中东的心脏地带,与其他国家联系紧密,其中包括海湾阿拉伯国家、埃及、以色列和土耳其。

得益于自己的军事基地和叙利亚的政治进程,俄罗斯在中东获得了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俄罗斯通过保护阿萨德政权及其地区联盟,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阿拉伯地区事务中,所有这些都将产生长期而深远的影响。但与此同时,这种参与也需付出代价。该地区的政治秩序正面临重大转变,导致安全环境动荡不安,这将给俄罗斯带来更多压力,迫使其更多地参与地方事务。

——克黑德•哈杜尔(Kheder Khaddour)

突尼斯

俄乌战争对突尼斯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经济和外交两个方面。突尼斯的经济压力巨大,其近80%的小麦从乌克兰进口。由于这场冲突,突尼斯小麦价格已涨到14年来最高水平,民众更难买得起面包及其他主食。全球油价上涨也让突尼斯人苦不堪言。突尼斯政府实行燃料补贴政策,将预算定在每桶75美元左右;但随着油价攀升至每桶约100美元,政府被迫在二月两次上调燃料价格,以期控制巨额预算赤字。

突尼斯正在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一揽子计划展开谈判,来帮助解决这些问题以及该国经济面临的许多其他挑战,如失业率飙升。但凯斯•赛义德总统在2021年7月25日的夺权以及随后的独裁倒退,使该国与西方援助国的关系如履薄冰,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谈判也变得更为复杂。此外,突尼斯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做出的外交回应进一步恶化了与西方的关系。与许多阿拉伯邻国一样,突尼斯也是“脚踏两只船”:一方面希望与俄罗斯保持良好关系,因为其旅游和贸易对俄罗斯依赖严重;另一方面也在极力避免疏远美国和欧洲,因为它们的金融和外交支持对维持突尼斯的经济正常运转至关重要。

在外交方面,突尼斯未能大声反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已惹怒西方。2月28日,欧盟驻突尼斯大使谴责突尼斯试图保持中立,称“在攻击者和受害者之间保持中立就是在表明立场”。3月2日联合国大会就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决议进行表决,突尼斯确实投了赞成票,但几天后在接见新任俄罗斯驻突尼斯大使时,突尼斯外长杰兰迪又强调两国关系非常重要,并希望加强这种关系——这与西方所期待的俄罗斯遭冷遇完全不一样。

面对强大而团结的西方反对者,赛义德政府应慎重考虑自己愿为继续讨好俄罗斯付出多大代价。在如此微妙的时刻,突尼斯在俄罗斯问题上摇摆不定可能会造成难以承受的损失。

——莎拉•耶基斯(Sarah Yerkes)

土耳其

随着俄罗斯继续入侵乌克兰,其战略的一个核心特征变得清晰:控制黑海海岸线。这会使乌克兰“内陆化”;使俄罗斯与摩尔多瓦分离出去的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联系起来(俄罗斯军队已驻扎在此);并最终推动黑海军事平衡进一步向俄罗斯倾斜。

入侵乌克兰之前,俄罗斯已加强其在黑海的海军存在;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后,它又在那里部署“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能力和导弹系统,由此构建起了海上及空中优势。现在,它正在争取更强大的主导地位。

土耳其作为北约的地区盟友,应对此保持警惕。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都有军事对抗的历史。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宣布入侵乌克兰时,还援引了俄罗斯击败奥斯曼帝国、征服黑海周边土地的历史。

2016年,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抱怨黑海已变成“俄罗斯湖”,并指出北约的军事存在不足。不过,土俄关系自那以后明显升温,土耳其如今更愿意在此问题上保持沉默。

尽管如此,俄罗斯对乌战争仍打乱了土耳其扩大与乌克兰接触的计划,其中包括国防工业合作。土耳其经济已陷入危机,而且很容易受到俄罗斯打压——不仅其能源有赖于俄罗斯,更重要的是俄方还能利用叙利亚问题牵制土耳其。尽管如此,土耳其仍坚称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一种战争行为,拒绝听信俄方借口,甚至对俄海军舰艇关闭了土耳其海峡。不过,它一直在小心翼翼避开对俄制裁,以免与莫斯科断交。土耳其这么做可以理解,但仍需针对俄罗斯在黑海的势力扩张制定战略。它可通过以下三种方式,在避免局势升级的情况下实现此目标。

1、严格封锁海峡。俄罗斯将会考验土耳其的决心——只要还是战争状态,土耳其就必须坚持这一决定。此外,封锁海峡还可以很好地帮助土耳其侦辩俄罗斯是否在滥用《蒙特勒公约》有关潜艇过境的规定。

2、与盟友加强数据整理和共享合作。黑海海上及空中态势感知已变得更加重要。

3、填补北约的能力不足。根据《蒙特勒公约》,土耳其可帮助增补北约在黑海巡逻的常规海军力量,并为北约未来的军事部署提供支持。

——阿尔帕•库昆(Alper Coşkun)

区域影响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对中东及北非地区的影响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政治谈判和军事行动、人道主义援助和粮食安全、天然气和石油供应。

在政治方面,这场危机尚未引发任何重大变动。相反,包括海湾国家和以色列在内的许多国家正在美俄之间“两面下注”,寻求在关键利益领域获得最大收益。然而,长期制裁俄罗斯会给埃及、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等中东国家带来挑战——它们正在寻求与俄罗斯加强合作,促进国防工业多元化。

叙利亚和利比亚也可能受到影响,原因在于它们要取得可持续的政治成果根本离不开美俄合作。现如今,这种合作的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小。俄罗斯在这两个国家庞大的军事足迹,及其在政治和经济上的日益孤立,可能会驱使它破坏当前有关解决利比亚政治分歧的努力,甚至比之前更支持叙利亚和伊朗政权。对于欧洲来说,俄罗斯在其南翼邻国——利比亚的大规模军事存在令人担忧。与此同时,土耳其和以色列都对俄罗斯未来可能在叙利亚采取行动感到不安。土耳其担心俄罗斯可能会加大对叛军飞地伊德利卜的压力,引发难民潮。叙利亚的库尔德人担心,在这场规模浩大的地缘政治争斗中,美国和土耳其的交易会以他们为代价。以色列担心俄罗斯会加强与伊朗之间的合作,并可能限制其对叙利亚境内的伊朗目标发动空袭。

人们对该地区的人道主义援助和粮食安全也愈发担忧,尤其是在那些已经很脆弱的国家。乌克兰难民越来越多,冲突后重建成本不断膨胀,这不免让人担心重要的人道主义援助可能会从中东和北非撤出,以应对乌克兰冲突的后果。对数百万生活在巴勒斯坦、黎巴嫩、也门、叙利亚等冲突不断、经济严重崩溃、人道主义需求激增的国家的民众来说,撤出人道主义援助相当于关闭了关键的生命支持系统。对粮食安全的严重担忧也加剧了这场危机,尤其是在黎巴嫩和埃及这样的国家,它们的小麦供应严重依赖俄罗斯和乌克兰(分别占供应量的96%和85%)。随着全球食品和能源价格飙升,这场危机可能进一步恶化。到那时,人们可能会因此走上街头抗议。

未来的天然气和石油供应至关重要。欧洲可能会寻求替代性的天然气供应源,由此为海湾及东地中海国家提供了机会。海湾国家正因油价上涨获利,且在利用这一局势与美国重新谈判其战略关系,在也门等地寻求政治利益。这其中的问题是:这是否会促使东地中海国家加快天然气供应协议谈判,以期在未来成为欧洲的重要合作伙伴?

关于这场冲突将会推动哪些全球关系发生长期转变,很多方面还有待观察。俄罗斯总统普京如果在国际上感到更孤立、更委屈,他未来会如何行动?他是否会利用该地区的各种压力点在其他地方谋求利益?

——玛哈•叶海亚(Maha Yahya)

地缘政治影响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及随后对俄罗斯产品的禁运(包括石油出口),已将油价推至2014年8月之前远高于每桶100美元的水平。再加上其他产油国的产能也因各种原因受限,油价仍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高位。对于中东国家而言,这一事态发展可能产生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影响。

近年来,该地区的产油国——尤其是沙特阿拉伯——被迫采取了长期所需的经济改革措施,以摆脱食利经济和福利国家模式。事实上,它们面对的问题仍是新近积累的财政储备是会导致经济改革回到过去倾向短期政治利益的模式,还是会吸取教训,无论油价多高都会推进经济改革。

石油进口国也将受到严重影响。高油价虽会给本已严峻的经济状况带来更多风险,但产油国过去提供的援助很好发挥了缓冲作用。目前尚不清楚此类援助是否能继续,因为政治联盟的调整使约旦等一些石油进口国陷入了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

虽然大多数阿拉伯国家在联合国表述的官方立场是谴责俄罗斯的入侵行为,但公众反应不一。有些人无可非议地提出质疑:当初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或美国入侵伊拉克时,国际社会为何没有做出同样强烈的反应。西方国家的一些言论(即乌克兰难民“和我们一样”)也引发了对西方种族主义的正当指责。来自中东的这种反应虽可以理解,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有选择地谴责武力占领其他国家的行为是一把双刃剑,比如以色列便可利用这种“差别对待”为其占领阿拉伯土地辩护。这种反应也忽视了乌克兰人民的困境,他们也在遭受战争和被占领的痛苦。

因此,包括以色列在内,该地区的大多数国家都试图谨慎行事,对入侵表现出了克制。随着战争及其影响的持续,维持这种立场将更加困难。

——马尔旺•马沙尔(Marwan Muasher)